阮阮

【池×盼】永安

加家不鲁根:

       永安二字,是我能许你的,我此生最大的心意。




       “我曾愿意与你两人独占一江秋,郡亭枕上看潮头,我想象过与你一同生活,直到白发苍苍垂垂老矣,同枕共穴,至死不休。可是……可是……”张好好咽下了尚未出口的话。


       风声四下里出没,水面上氤氲起潮湿的雾气,眼见是要下雨了。


       张好好理了理鬓边被风吹乱的发丝,望向站在亭子里,面色沉稳,脊背挺直的小郎君,“原来东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,竟有这样的好颜色,正经起来的样子,不输那赫赫威名的‘活阎罗’。”


       池蟠转过身,眸色沉静地直视着张好好,细细打量她姣好的面容,“好好,我……”


       大雨倾盆落下,张好好理了理被雨打湿的裙摆,微微一笑很是得体,“池蟠,愿你能得偿所愿,而我们,不必再见。”




       永安楼内,轻歌曼舞,灯火通明。


       池蟠看着被雨淋的一身狼狈的自己,收回了堪堪迈进门的脚,张好好那句得偿所愿,像是悬在他心头的一句诅咒,讽刺他不敢言说的苦楚。


       他摇头苦笑一声,甩了甩衣袖,转身想要离开,忽然发觉头顶的雨小了许多。


       一回头,便跌进了赵盼儿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里,就是这双眼睛,顾盼流转间皆是窈窈风情。


       池蟠每每瞧见这双盈盈地美目,都会不由自主地想,钱塘的水该是何等的多情,竟能教这双眼睛氤氲出如此令人心旷神怡,流连忘返的色彩。


       “我们东家,又是打哪儿受了委屈?我叫三娘带你去把场子找回来。”赵盼儿拿出帕子,细细擦拭着池蟠额头上的雨滴,眼含戏谑的打趣他。


       池蟠就着赵盼儿手中的帕子,身体前倾,微微低下头,嗅到了赵盼儿身上淡淡的茶香,跟半遮面里的茶香扑鼻不同,她身上的香气,闻起来如丝如缕又沁人心脾,当真是好闻的紧。


       于是,池蟠索性借着赵盼儿此刻的打趣,抵赖一般趴到了她的肩头,“那张好好,她宁肯嫁与鳏夫,也不肯跟我好,你说!这不是打我的脸吗?”一边说着,一边甩着袖子跺着脚,孩童一般闹腾着不肯罢休。


       赵盼儿被他一闹腾,手中的油纸伞差点儿脱手而出,颇有些哭笑不得,于是把帕子塞到池蟠手中,腾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,柔声地安抚:“引章可是同我讲过的,是你当初不肯服软去哄张娘子,现在却又怪她嫁与他人,天下的好事,哪儿有都让你占尽的道理?”


       池蟠的下巴抵在赵盼儿的肩头,鼻尖萦绕着她身上好闻的茶香,不自觉勾起了唇角,“谁让她先摔了我的鸟笼子!”语气里虽是蛮不讲理的撒泼打诨,面上却是不动如山的安然之色,仿佛是在讲述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。


       赵盼儿轻笑一声,温柔的哄,“好好好,就当张娘子有错在先,可她如今就要嫁人了,你又何必自苦,东京城里的小娘子,对咱们衙内青睐有加的,多得是呢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雨水顺着伞沿落下,借着永安楼内的灯火,池蟠看到街角处,蝴蝶被雨水打湿后残破的影子,他想,如果心里也下雨,他藏在心里不敢言说的隐秘心思,不是也被打湿了么,像那只蝴蝶一样,残破不堪,无人问津。




       池蟠握紧了方才赵盼儿塞进他手中的帕子,其实他见过顾千帆的帕子,小心翼翼的藏在怀里,宝贝似的,连看都不肯给他看一眼。他从前只道一声“小气”,如今回想起来,在当初那样的境地,竟是能细细咂摸出一丝横生的妒意,是啊,他嫉妒。


       他还记得,那日桥边的垂柳,随着赵盼儿蹴鞠的身姿,曼妙起舞,他在灼灼的日光下,看到了赵盼儿眼中细碎的浮光,如同那日波光粼粼的水面一般,晃得他睁不开眼睛。


       他一直以为,当日,他不过是气赵盼儿抢了他的风头,所以才心心念念地不肯善罢甘休,处处为难于她。


       直到那日,为了区区三百贯银钱,赵盼儿来求他,他应该高兴的不是么,他应该仰天大笑,他应该……


       可是,他看着赵盼儿眼眶泛红的跪倒在地,觉得心里空落落的,那些被他自动忽略的隐秘心思,在她灵动的舞姿里,顷刻间,全都暴露在日头底下,那一刻,他终于肯承认,他那些张牙舞爪的虚张声势,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慌乱的心跳而已。


       其实那日,他是想出言安慰的,他知道,若非真的走投无路,那一身傲气的赵小娘子,又怎肯低声下气地跑来求他。


       可他瞧着赵盼儿发髻上那支红珊瑚簪子,明明衬得她姣好的面容生动脱俗,他却觉得碍眼的紧,于是他步步相逼,出言羞辱,还让她以簪子做抵押。区区三百贯而已,他哪里就看在眼里了,他不过是想看看,那顾千帆在她心里价值几何……


       可是,赵盼儿拒绝了,她可以道歉,可以下跪,可以献舞,却不舍得把那支簪子做抵押,那一刻,他虽难过,却也松了一口气,他觉得,赵家小娘子,本就该有如此风骨!




       雨依然在下,赵盼儿的肩膀被雨水打湿,池蟠自她肩膀上抬起头,拿手中的帕子擦了擦她身上的雨水,一抬眼,便瞧见了她发髻上的那支珊瑚簪子,不自觉得捏紧了手中的帕子,垂下头苦笑一声,想来,她与顾千帆之间的误会,已经化解了。


       “走吧,让三娘熬一碗姜茶,给你祛祛寒。”赵盼儿说罢,收了油纸伞,走进了永安楼。


       池蟠看着赵盼儿纤瘦的背影,愣愣的出神,其实他知道,从一开始,他就已经来迟了,所以连他后来对她好,都不敢张扬,只能藏在他混不吝的纨绔表象下,小心翼翼地,许他所有能给的偏爱。


       他伸手扯住赵盼儿的衣袖,让自己眼中堆积出可怜的神色,期期艾艾地说道:“不要三娘的好不好啊?我要喝你点的茶。”


       赵盼儿好看的眉眼里,满是无奈的笑意,“你刚淋了雨,让三娘来煮才好。”


       “不行,那我不管,我不管啊,我就要喝你点的茶!!!”一边说,一边扯着赵盼儿的衣袖来回摇晃。


       赵盼儿看着被他抓在手中的衣袖,妥协地摇头低笑一声,“好好好~那你跟我进来,我亲自给咱们的东家——点茶~”




       池蟠抬头看了看永安楼的牌匾,当初,空旷又腐朽的永安楼里,是他,让心气儿散了的赵盼儿,重拾自信;也是他,让那双满是阴霾的眼睛里,再次亮起盈盈的光。


       那日,空荡荡地永安楼里,细碎的日光,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影子,他看到舞台中央的赵盼儿,身上笼罩着朦胧的光,她一边翩翩起舞,一边描绘她心中期望的未来,那一刻,他突然就湿了眼眶,他好像突然明白了守护的意义,不让她再颠沛流离,护她一世安宁。


       所以赵盼儿,你尽管勇敢的往前走,我来做你无所畏惧的底气,永安二字,便是我能许你的,我此生最大的心意。


       【完】



评论

热度(126)

  1. 共8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